兰屿之歌

蘭嶼紅蟲為患，被咬者皮膚痕癢、發高熱，甚至性命不保！島上人迷信，不信醫學，只信大頭目及巫醫巴達（黃宗迅）兩人。年青醫生何維德（張沖）學成到蘭嶼，一面行醫，一面找尋早前到蘭嶼研究紅蟲而失蹤的父親，因而與未婚妻白丹娜（何莉莉）鬧翻。何於蘭嶼認識紀神父（紀守常）及孤女雅蘭（鄭佩佩）。雅蘭愛上何，惹來大頭目之子西呼達（王俠）嫉妒，同時何為島民治病，令巫醫巴達信眾日減，西呼達、巴達均伺機殺何。何與雅蘭到紅頭峰森林尋父，身陷險境而不自知……  《蘭嶼之歌》是誰的歌，影片的的主線是何醫生與雅蘭，蘭嶼社會的達悟族祭典活動與部落生活穿插其中。影片中達悟族的祭典的儀式多次出現在影片中，仿佛刻畫的是主線身後發生的時空背景。影片中的劇情的主線是留美歸國的何醫生為了追尋父親的足跡而步入蘭嶼這片土地，但是從他的語言中多次出現描述蘭嶼的字眼“太平洋上未開化的荒島......土人......沒有文化......”。主線何醫生關於蘭嶼的認知是狹隘的、錯誤的，而沒有任何其他聲音的回應，其他的人物沒有懷疑而是默認的肯定。這種沒有互為主體性的溝通貫穿影片，甚至我們只看到非達悟族的主體性而完全忽略達悟族人的主體性溝通。這樣的既定認知反映當時社會權力結構的傾向。社會權力的中心與邊緣，也影響了文化的中心與邊緣。  商人來到蘭嶼的目的在於獲得有價值的夜光螺，姑且不討論他們的行為是否合法，他們這樣的行為對於達悟族自身是一種傷害，以現代商人的圖利行為接觸達悟族人，以現代交易的方式換取夜光螺，在他面前的達悟族人被刻畫的是不那麼精明與強勢的......他們在蘭嶼上更多的是想獲得某些東西，他們與強盜不同的是會一種騙取的行徑交換。在這場現代交換價值的遊戲中，達悟族對這項現代交換規則是沒有認知的。無疑，達悟族人在這場交換中是處於相對弱勢的地位的。   船長快到達蘭嶼時暗示的講了一句“有機會不要錯過”。這句話含有船長對於達悟族女性的偏見與輕蔑。船長與達悟族太太的關係中，達悟族女性是聽話而單純、想獲得的物質的角色特質。船長在這段關係中的形象與表達相對較多，而我們無從得知達悟族太太的是如何思考的，她的表述很少，描寫也很少。我想，這兩位人物之間弱化了達悟族女性的描述。達悟族太太與外來者船長之間的關係中，她的思考與感情，影片或許應該加強呈現。這樣會表述出彼此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思考與想法，傳遞出達悟族女性在文化差異下的真實聲音。  影片中紀神父說:這裏沒有旅館，更沒有文化，請維德要有心裏準備。蘭嶼上沒有旅館的原因可能在於島上外來者很少、達悟族人目前沒有對於旅館的認知、當下沒有文化的定義......從他們自身的經驗看來，無論旅館的概念還是文化的概念都是外來的，不僅達悟族人對於這個問題也無法回應，也沒有給予觀眾一個思考的空間，默認這樣的既定認知，作為閱聽人而被動接納。觀看影片的受眾基本會理解這些概念，而使用這樣靠近受眾文明的字眼是為了給予這樣的受眾觀看。我們是在用我們理解的語言觀看電影。而對於一般的觀眾而言，我們聽到的語言帶來的思考也更加是貼近我們本身的文化邏輯思維模式。  “文化的體征是主體的呈現，即使主觀意義大多隱藏起來，非直接觀察所能觸及，它們仍是文化研究的中心層面......”我相信蘭嶼達悟族文化的主體是達悟族人，但是在影片的刻畫中很明顯的将非達悟族人視為主體，相對的達悟族人的主觀聲音被隱藏起來，並且在影片中為數不多的達悟族聲音無法確認是真實的達悟族聲音。哈伯瑪斯的批判理論：“旨在讓我們借由反省，提供有用的知識，讓人們更理性、共識、利他的基礎上，討論及選擇社會價值”，“文化是由溝通行為所構成，批判理論的功能在於促使我們完全理解溝通行動理論，並推動文化的進程”。哈伯瑪斯認為人類在進行溝通的當下不僅需要基本的語言能力，更需要互為主體性的溝通關係，以喚起聽著同理共鳴的誠意，這樣才能達到理性溝通理性言談情境。或許當我們的理解溝通能力進步時，我們的文化研究才是推動文化進步的。      達悟族的身份認同問題，達悟族作為主要居住於蘭嶼並管轄與臺灣本島的小島，相對處於權力的邊緣或甚至被排斥在外。島上有7-11、臺電核廢料儲存場、中油等外來商業者的入侵。這本不屬於達悟族文化與社會的一部分，他們是並非全然瞭解甚至被動的去接納。蘭嶼達悟族社會與臺灣社會並存，達悟族社會收到臺灣社會的管理與影響，達悟族的青年為了謀求自身發展，必須學習臺灣社會的生存遊戲規則。暫時的脫離自身的文化而融入另一種文化中，融入資本主義市場的無奈之舉。觀光客的湧入，而蘭嶼的達悟族是被動的接受並且講國語，有造成語言的混雜化的危機。    《蘭嶼之歌》影片中我最喜歡紀神父這一角色。他帶著自身對於傳教的熱忱到達蘭嶼。也許在他眼中，這裏是沒有文化的，他想改變但又有自知之明。對於達悟族文化信仰本身而言，他所帶來的外來文化是影響與衝擊，甚至是改變。但是他在達悟族文化中所扮演的他者沒有造成實質的傷害，只是帶來了新的信仰與文化。他不是一個有企圖心的掠奪者，他懷揣自己的利他熱忱在別人看來也許是利己角度而在島上傳教，可以說他為島上提供了一種非強迫性的多元選擇。Hall論稱”英國在帝國時期對黑人再現之核心元素，黑人乃是非基督教之奴隸需要英國人士及海外冒險人士的文明教化， 這些文明形象後來被轉化為商品種族主義”。以Hall的觀點來看，紀神父扮演的也許就是文明教化的角色，也許他是宗教商品的推廣者。  影片不能夠單純的講述一個故事，他的講述應該可以帶來觀者思考與反省，對於社會是否有反思，對於人類進步是否有推動。在地信仰與現代醫療的衝突中，如果達悟族人接受了現代醫療或許就是人類進步的推動嗎？對於在地信仰的侵蝕又要如何計算。社會是否應該反思使用現代科技對於傳統的影響。  影片的拍攝的觀點屬於當時的時代背景，如今我們觀看時是帶有我們目前的新的認知理解，也許我們今天的認知是進步的認知，但是有可能也是錯誤的認知，這可能需要更往後的時空去檢驗我們今天的理解。也因此我感受到歷史時空背景對文化產業的影響，文化本身處於不同的時空背景、社會環境是有差異的，而我們去理解是也很難跳脫既有的生活經驗和意識形態。  《蘭嶼觀點》中採訪的雅美人對於大眾傳播媒介的不信任也反映了媒體帶來的的負面影響，媒體傳播的非真實性、觀光客所帶來的商業化行為、外來研究者的研究意圖與意義、核廢料問題、醫療資源與經濟問題、達悟族孩童傳統文化教育與被漢化教育問題、達悟族青年離開部落離開蘭嶼社會的問題、部落現代化問題等。影片的他者論述不是文化研究者而是與蘭嶼有關的外來者：蘭嶼別館的林經理、布農族醫生、核廢料儲存的工作人員，導演問蘭嶼別館的林經理對於椰油村辦慶典活動的看法：“這幾年可能就是社會的文明，蘭嶼進步的關係，年輕人到外面工作回來他也會想一些賺錢的機會，但與他們舉辦這個活動對我們也是很好，外面他會廣告，會招募一些觀光客到這邊來，對我們是很好，對蘭嶼也是一個很好的廣告”。林經理的講述偏向蘭嶼觀光吸引力及所帶來的商業價值，但是他口中的蘭嶼青年的想法我們無從完全驗證。  布農族醫生：“醫師不容易到這種地方來......這三年來我可以很自信的講，他們慢慢知道有些需要依靠醫療......他們在傳統文化的焦慮我一直沒有辦法解決”。布農族醫生講述了達悟族在自身傳統文化的影響下而逐漸接受醫療的事實。他是站在自身是專業醫生的角度去面對達悟族傳統文化，他提供選擇而尊重傳統文化。“金錢對他們還是很大，或許比死亡的恐慌還大也不一定......蘭嶼的居民常常在懷疑一些事情，他們的問號是愈來愈多了”。醫生的這段敘述建立於他真實的行醫經驗，達悟族的對於醫療所花費的恐懼可能超乎死亡的恐懼，也許也是對於接觸外來醫療與社會交換規則的恐懼，這樣外來的焦慮使得達悟族更加懷疑外來的一切。  通過文化研究者的記錄我們可以發現影片的主體性是完全在蘭嶼社會的達悟族人身上。達悟族人面對觀光客到來的抗拒與現代商業模式衝擊、對於大眾媒體的不信任與被消費感、對於文化研究學者研究目的否定、對於核廢料的意圖滅族行為、對於年輕人漢化教育與傳統文化的衝突等，這是達悟族人真實關切的問題。文化研究不應僅關心他們的文化是怎樣的，用更多的關懷去表述出真實面對的問題，這樣的文化研究才會對於達悟族文化本身有所幫助。這樣也真正回應了“文化研究是為了誰”的疑問。  蘭嶼的達悟族社會議題誰才有發言權的問題，《蘭嶼觀點》透過影片的他者的協助參與論述，我們才有所瞭解。達悟族作為文化的主體，如何透過可行的方式獨立傳遞自己的聲音而非他者協助，會不會更為直接而清晰的反應達悟族文化下的議題。